【原创/短篇/汐双/崩坏+重阳贺】一笔圆生
朱崆麟的家里迎来了一位好久未见的客人。
这位客人手里提着各种大包小包的礼物，笑眯眯地说：“朱老师，好久不见还记不记得我啊？汐然祝您长寿安泰，福禄绵长，重阳安康！”
朱崆麟许久不见爱徒，高兴得合不拢嘴，赶紧摆好拖鞋：“哟汐然呐！来来快进屋快进屋！嘿。来看我还买这么多东西干吗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寒暄起来。
“回来多久了？”
“前天刚到的香港。忙完手头的事就赶紧过来看您啦。而且今年真是巧，刚好赶上重阳。”
“在惠灵顿呆得还适应吗？那面温度可没有香港高啊，要注意保暖啊。还有，快跟老师说说新西兰的风光怎么样？这趟旅途有什么见闻啊，老师天天一个人闷在家快憋死了。”
“安啦老师，徒儿知道您牙口不好又钟意食甜食，特意给您带了酸奶豆。还有，”年轻的客人提出其中一个盒子，“新西兰的保健品效果很好的，呐您可要按时服用，另外少吃甜食啊。”说着一本正经地指了指朱崆麟。
“嗬好小子。会教训老师了。”朱崆麟眯缝着眼从头到脚看了年轻人一眼，“哎呀算一算从你走那年到现在得有三年了吧。别的功夫不知道长没长进，嘴皮子可比以前更溜了。”
年轻人一脸无辜：“哇老师，绘画和书法我可是每天都有在练的。不如…”年轻人瞄了窗台的宣纸一眼，”纸上见真章？”
朱崆麟眼睛一亮：“好啊。我去准备笔墨，正好我也到时间该活动活动了。“他欠身离座，又补充道，”你在这儿先坐会儿。我让佣人给你切点水果。”
年轻人谢过恩师，靠在沙发上，闭上双眼揉了揉太阳穴。他整夜未眠，有些疲惫。
一切准备妥当后，朱老爷子喊来冯汐然。
冯汐然看着面前摆放的一切。熟悉的桌台，熟悉的茶具，熟悉的青花瓷，熟悉的一得阁墨汁，熟悉的荣宝斋镇尺，熟悉的二号毛笔，熟悉的宣纸。依然是熟悉的场景。
冯汐然从笔山提起毛笔，微微一顿，点墨画了一个圆圈。
朱崆麟将他的举动尽收眼底。包括他提笔的茫然与落笔的迟疑，乃至拿着笔不放的沉默。朱老爷子漫不经心地问：“这次没什么解说吗？”
冯汐然笑了笑，“还没想好。又或者说，不知怎样讲更妥当。”
朱崆麟“哦？”了一声，“有何高见？
“从前一笔人生讲的是际遇与缘分。世间万物生生相息，果必由因，休戚相倚，有始有终；芸芸众生萍水擦肩，期会交缘，天道循环，无始无终。如今这一笔，我倒觉得更贴合命途与心境。”他望着画卷，似有所感，“我在想，人生并非一笔直下，跌宕起伏，反转不止，因而乃是如圆圈般一环旅途。正是当中曲寰转折，山重水复，没有谁可以避免心有偏行，但随着不断丰富的阅历，依然可以慎独自省，迷途知返，也正呼应了命途的峰谷。因此这一笔也是心有旁骛，播穅眯目直至寻回真我的历程。心境祥和，方寸康宁，方可自在圆满。”
朱崆麟赞许地点点头。“醒目仔。这三年果然没有白出去。不过呢，”他指了指圆圈的笔锋，“这次的圆圈多少还是有点束缚的意味。”
“喂，情伤这东西，你学生也需要时间的嘛。”冯汐然无奈地看向朱老爷子。
看着眼前还识得打趣的冯汐然，朱崆麟心里踏实了不少。他想起三年前顾成双出事的那晚，得知消息的冯汐然双眼无神，一言不发。接下来几天里警方的协助调查硬是没从他嘴里撬出一个字儿的口供。那段时间冯汐然的好友全都不在香港。朱崆麟生怕他想不开，把他接到了自己家里住。颓了很久之后的冯汐然终于梦醒，说想出国散散心。朱崆麟这才松了一口气。
朱老爷子看着顾成双和冯汐然长大，知道冯汐然对顾成双用情多深，在感情上有多死心眼。他清楚冯汐然行事有分寸。对于他这种一再回望的人，只要自己肯向前踏出一步，就能走得出牛角尖。
现在看来，他已经踏出了一大步。三年的跨度，换来了一颗侘寂的心。朱崆麟看得出冯汐然虽然没有完全放下顾成双，但也有个七七八八了。
拜访完老师以后，冯汐然在开车回家的路上经过了三年前事发当晚与成双约好见面的大会堂。他把车停在广场入口，漫无目的地走着。三年时间，广场的石砖多了一些色彩，装饰的盆景也更生动了。他走到事发前捧花站定的位置，想起当时飞机即将起飞的游天恒打来电话，说你这次别让成双再走了啊，而他自己信誓旦旦地回复，这次我一定把握住机会，不会让成双再离开我了。
三年前的他怎么也想不到，成双出事的地点就在离他不远的后方。他的眼前曾有两名巡警急速跑过，而他只看到了前方游乐场里升起的气球，憧憬着他与她澳洲的美好未来。
盛大的烟花在夜空绽放，成双还是没有出现。他找了处地方坐下，刚想打电话联络，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屏幕上显示着成双的来电提示。但是电话那端并不是顾复生的二女儿。而是EICU的医生。
冯汐然盯着急诊室的灯。脑子几近失去响应。他从衣服内兜里取出一枚结婚戒指。自从离婚后，他时时将这枚戒指贴身存放，每次想她而见不到的时候就可以睹物思人。冯汐然将戒指握在掌心，双手合十搭在额头前低头祈祷。如果成双醒过来，他希望自己还能有机会与她度过余生。他要复婚。哪怕她还是不选择他。他要呵护她一世。
所有的愿景破灭在医生宣告顾成双死亡的那一刻。冯汐然感觉头顶的灯突然变成灰色，再一看周围清一色变成了黑白照色调。
接下来的日子变得无比漫长。冯汐然已经不太记得自己是怎样度过的。录口供、办葬礼、打理复生集团、照顾顾复生，他借力打力用工作麻醉自己，心里的担子没有减轻反而愈加沉重，最后神经衰弱，整夜失眠。
冯汐然怀念起与秦昇海游天恒三人行的日子。和老爹街坊唠家常，和Sheldon、Tim少拌嘴打闹，和Phillip、Bonnie斗智斗勇，和Rainmakers的大家庭一起Brainstorm，然后看着它一点点壮大。有梦想有兄弟有朋友，还有个顾成双可以记挂。
身不由己不是自己不能，而是心不想。
冯汐然开始明白，一个人放不下什么的时候，也是在放不过自己。
躺在阳台的懒人椅上，他望向漆黑的天幕，发现今夜的繁星漂亮得很。
次日清晨的微风吹醒了冯汐然。他收拾好行李，向叨扰了多日的老师致谢。老师听到他决定出去耍的消息以后只是推了下眼镜，然后笑眯眯地说：“好啊我要土特产。你可别糊弄我我眼神好使着呢。”冯汐然连连点头，心中升起一丝暖意。
旅行果然是最好的疗伤方法。三年里他走遍了大大小小的山川，结识了不少有趣的灵魂。他还在加拿大碰到了Carmen和Dr.钟带着心心逛街，心心个子长了不少，又在戛纳偶遇了Tim少和爆红的钱嘉欣，现在片约满满的嘉欣bb已经规划好退圈与阿Tim结婚的时间。每个人都生活得很开心。
冯汐然觉得这一趟出走很值得。他已经渐渐放下。虽然失眠的毛病落下了。
他也会想起成双。不过已经没那么执着了。从一开始的充盈脑海到现在的偶然记挂。他也不再需要那枚戒指了。因为他出门的时候忘了带。
如今他的心不再躁动。静了很多。
他时常想如果成双肯不再执着于一些念头，很多悲剧将不会发生。
不过也就不会有现在的自己。
冯汐然想，也许这些事这样发生是对的。爱不应该等同于包庇。如果不是叶烨捅了成双这几刀，或许自己还会帮她做更多的错事，越陷越深，直到没法回头。甚至自己现在能否站在地球上看风景都未定。
从前同样的事情放到今日，他断不会像以前那样失去原则了。
顾成双的墓前，年轻男子放低了一束白菊与一个茱萸草环。九朵白菊，九只茱萸，是他捎给成双的思念。
冯汐然想他和成双本质上是一类人。都是放不下的沦落人。
离开公墓已是傍晚时分，冯汐然揸车再一次路过大会堂，瞥见点亮了饰灯的大会堂流光溢彩。冯汐然感叹，自己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他以为自己会逃避的地方。
起点也是终点，两点最终都会相遇。
他的路是，心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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